斜杠青年的追梦之旅(十二)白了少年头

编者按：这是我关注的一个做魔兽世界黑市商生意的公众号上发的，是作者Yip ching根据自己亲身经历写的回忆文章。个人觉得非常有意思，既是个人的经历，也是时代的写照，所以就转载到本站。

写这文章的时候已经是2023年，我对自己评价是“生活明朗，万物可爱，人间值得，未来可期”。

这篇讲的是2009年，这年是我有生以来，最失败的成功。26岁这年变白的头发，占了我现在一半以上的量。商道无平道，交手见输赢，我也输得心服口服。

4月15日九城陈晓薇内部邮件暗指丧失魔兽世界代理权，消息瞬间在游戏圈掀起轩然大波，话题热度天天冲榜。我把颐和路的房子转租出去，做了回二手房东，每月稳定赚500元。自己在三山街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，离单位只有700米，再也不用把时间浪费在通行上。

太阳之井图纸生意做到了末路，一方面消费饱和，另一方面玩家迷茫。我每天会上游戏搞搞拍卖行，倒暗月卡牌和奥金锭之类的东西，顺便做做点卡商人。那时麦维影歌服务器，我ID夕归叶和武安君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，上线第一句话必定是频道喊话“钻石恒久远，点卡永流传”。

6月和7月魔兽世界服务器停服了，每天上完班回到家，总感觉心里缺了一点什么，空落落的。停服的时间越长，就越有一种想法，等魔兽开服了，我要加倍赚回来。

7月的一天，我前文提到的表弟和他好基友朱浩，请我吃饭。饭局上，大家疯狂地吐槽魔兽世界开服的话题，闲聊到魔兽的话题，我就说了说我靠魔兽赚钱的一年来的经历。

我表弟依旧玩世不恭，只是打闹。朱浩来了兴趣，和我说了很多想开魔兽工作室的想法。好家伙，这顿饭吃到了后半夜。回家的路上，我和朱浩还“如此如此，这般这般”地商量了一阵。

最初的方案，是想做破碎大厅带等级的服务，市场需求量确实挺大，就是收益略低。所以折中方案，以破碎大厅法师带刷业务垫底，先筹备，择机再选其他优质项目。规模初定10台电脑，招收10个代练员。

先拿出地图，在南京的外环寻找一处合适的房子，重点就是客厅够大、房间够多、价格便宜。打了五十多个电话之后，终于在南京的最东边万达紫金明珠，找了一处符合我要求的房子。三室两厅两卫，面积123平方，简装，月租2800元。电脑大概6500元一台，一共花去6.5万元，交完房租，买完上下铺和被褥等，预算不多不少，正好10万。

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了！

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一直在研究项目。某天晚上，我在某代练群，有个人神神秘秘说了一个黑石塔上层的项目，他说这个项目现在有人在做，很来钱，不过技术是绝密。

这个行业就是这样，一个好的项目，可以很低调很神秘，黑石塔上层的项目，被一个大型工作室独家垄断。曾经也有好奇的玩家，个人研究出了刷法，发视频到17173等网站，后来这些视频都神秘的被删除了。

这个黑石塔上层，是一个代练等级的业务，只要5个小时，就可以从38级升到63级左右（大致如此）。起初大概收费100元左右一个号，暴利业务。

于是，我晚上不吃不喝不睡觉，开始研究这个项目。

第一步：先假装消费者去消费，去观察刷怪的机制。但是很可惜，消费者只能站在副本门口，看不到里面是怎么刷的。不过，从中战斗记录可以找到经验来源于什么怪。

第二步：那些怪，是来源于黑石塔上层的术缚者。

第三步：我开了一组号进去，尝试着杀完别的怪，留下术缚者，他居然无限召唤小鬼。

第四步：黑石塔上层一共找到大概15只左右这样的怪。

第五步：带经验的都是XD，找了一个XD去尝试，发现不到两分钟就GG了。

第六步：满世界寻找能自动回血的装备，后来终于发现有马戏团卡牌有一个回血的饰品和马瑟里顿的大刀，这2个是回血的极品。

第七步：从5173买了一个有马瑟里顿关公刀的XD账号，500块，晚上直接开试。果然，8-9个术缚者连续召唤下，还能保持满血状态。

第八步：先把黑石塔除了术缚者的怪全杀光，把黑石塔上层15只术缚者，规划了一条路线路，看看能不能一波流拉到一个墙边。卡住那个墙角，当术缚者距离你10码左右，可以保证他不会跑你身边来，又能无限招小怪。

Bingo！全中！

这个技术，应该也是全国第二家攻克的。

10月1日国庆节，技术、房子、机器全部就位，我和烽火，朱浩和他女朋友，一起搬到了万达紫金明珠。搬家那天，四个人忙地满头大汗，乐得屁颠屁颠，紫金明珠桂花飘香，舒心！意气风发！

这个节点，还缺代练员和XD号，我一边用58同城和东方卫报中缝发广告招聘代练员，一边从5173上买有关公刀武器的野德号。

陆陆续续招了3个代练员，用这个技术刷上了。开始的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，前两周每个号每天都可以有上千元的纯利。

不过难点有两个，1.XD号不够，每天只能开3组号，所以规模上不去；2.代练员严重不够；3.宽带每天总要断线若干次，掉线就全部重新来。

代练员的日常：先清除副本小怪，再一波流拉术缚者卡住BUG点，最后挂上按键精灵一直按横扫。说起来是很简单，每次清怪和卡术缚者，少则要1个小时，多则要四五个小时,很容易失败。即使卡成功了, 平均每天都要掉线3-8次不等，不知道是宽带还是服务器原因。掉线之后，所有号都需要重新卡BUG。

所以，每天最痛苦的事情是，大量的钱送上门，我因为产能无法放进口袋。

人，人，人，缺人！

为了招代练员，我拼了。

朱浩和他女朋友，是三分钟热度的人，忙了个把月就安于现状，对工作室的事情不上心。

我没办法，每天晚上从单位下班之后，拿着招聘启事的小广告，沿街贴，重点是广告牌，公交车站，地铁站和网吧。口袋里，放着几个馒头，一路贴五个多小时，贴到万达紫金明珠家里。到家基本都是半夜了。

那时候的我，就和成东青一样，不能看到任何墙面的东西，看到就想上手贴小广告。

11月的时候，天已经很冷了，每天回到家，烽火都会鼓励我，给我一个拥抱，辛苦了！

皇天不负有心人，代练员终于扩容到了八个人。人手终于够了！我至今还记得几个兄弟的名字，大马、小马、王晶、印欢等。

人多也有人多的烦恼，每天的伙食成了大问题。大家可能没有概念，代练员的出身都不太好，饭量惊人。伙食的开支，每天都让我犯愁。

一袋一百斤的大米，以前搁家里我都没概念，在这种工作室，一周就能能吃完，每天大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消灭。

烽火每天为了省伙食钱，也操碎了心。

大家可以参照周星驰电影里的场景，刚说开饭，等我筷子挤进去的时候。荤菜已经全没了，再吃一口饭，素菜也没了。我这个大胖子，每天饿的嗷嗷叫。

隔天地，只能偷偷在主卧关着门，煎点烤肠，在房间打牙祭。

这期间还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。有个代练员来应聘，说技术很好操作很风骚。然后，我很热情请他吃晚饭，他吃了五碗白饭，没看错，是五碗！第二天，开始工作的时候，他坦白了，说根本不会玩魔兽世界。在南京饿了好几天了，骗我，就是为吃顿饱饭。

11月下半月，是个黄金时期，确实赚了不少钱。我赶紧继续扩容6台机器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。我刚添置完机器，12月开场，就不太妙，黄金期太短了。

这个黑石塔技术，被人公开教程了。大型工作室，纷纷入驻这个项目。等级的定价直接从100元掉到50元，再掉到30元，最后掉到15元。

市场彻底被搞乱了！

我也不得不各种办法缩减开支，每月电费开支要2000多元，我缩衣节食，从淘宝购买电费卡充值，可以省5%。

工作室也连连发生盗窃案件，最多的一次，代练等级收取的金币，一次被盗了两万多。最后查出，罪魁祸首就是代练员印欢。我在他用的机器上，打开了5173网站，上面自动登陆着他自己的账号。在出售记录里，看到了我丢失的金币，被他以五折的价格全部甩卖掉了。最后赃款只追回来1800元，都被他花掉了，穷光蛋一个，逼死他也没用。

管理素质低下的代练员，真是难到我了。

因为住在城东，每天上下班也很痛苦，每天公交车都要1个小时。城东出了名的堵车厉害，最严重的一次，我早上7点从紫金明珠出发，10点才到单位。每天熬到半夜，早上100%迟到，担惊受怕怕被单位批评。焦虑得有点神经质了。

2009年12月25日圣诞节，我此生都难忘的日子。

平安夜，丧命夜

我买了个小礼物，准备送给烽火。下班后坐上公交车，摇摇晃晃回家。突然，烽火给我打电话，所有XD号都被网易冻结了。

晴天霹雳啊，几个月的心酸和焦虑，终于在这一刻，总爆发了。在公交车上，一个人嚎啕大哭，公交车开了两个来回，我才下了车。

回到紫金明珠，我只能强打精神，故作轻松的安慰员工，没事的。

躺在床上，一夜未眠。

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大规模的封号，损失就不说了，要再弄一批装备合格的号不容易啊。而且只要开始封号了，说明暴雪已经关注这个BUG了，后面结果我也不敢想。

接下去的几天，我头发白了一小半。

我才26岁，从来没有白头发。

背负着十个人的生存压力，一周内，我就白了一小半的头发。